10. 第 10 章

侯府的日子顺风顺水,平淡得如一片镜湖,数年也激不起一丝水花。

谁曾想,今日,竟教众人窥见一桩惊天密辛!

这从洛阳接回的侯府娘子,在洛阳寄养了十几年,好容易回到长安的家,但见她丹唇外朗、皓齿内鲜,举步不摇,端庄淑慎,谁知,她竟背着人干出这等勾当来,还珠胎暗结!

一时之间,人群传来骚动声,但动作不大,恐惹怒家主。

江夫人知道丈夫是急火攻心,非要将女儿拉到祠堂,定是气得狠了,他说要打死般般,女儿却也不会看眼色,这时若只是求饶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,可她却不管不顾,把丑事抖了出来,眼下府邸上下均已知晓,只怕是包不住火了。

俄而雪骤,漫天如絮团般的雪片在暗光笼罩的祠堂下化作灰白,诸人不得已上得檐下来,每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雪珠。

江晚芙搀扶江夫人,也想不到,她那在江家乖顺得和绵羊似的表姊,竟能把爹娘气成这般。

眼看着,表姊就要被爹娘打死在祠堂里了。

雪越下越大,少女身形单薄,口角被扇出了一点血痕,凄艳的红沿着朱唇滑落。

她在飞雪淹没的房檐下瑟瑟发颤。

师家人,要么挂着事不关己的漠然,要么便如被刨了祖坟似的咒骂她。

江夫人在江晚芙的搀扶下走上前来,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,叹了一声,幽幽道:“般般,你说吧,那个男人是谁。你说了,你阿耶还会从轻发落。”

那个男人?

师暄妍眸光轻动。

她咬着被齿尖磕破弥漫着血迹的嘴唇,怯弱垂首,一个字也不说。

长长的鸦睫耷拉下来,遮蔽了那双清波潋滟的秋水眸。

如此冥顽不灵。

师远道深吸一口气,要举起藤条,再一次狠狠地抽打她。

柳氏看不过去,忙出声:“夫君。”

心爱的妾室一再阻止自己,师远道也不禁皱眉。

柳氏上前来,将身上厚实的狐裘脱下,蹲下身,那张温柔敦厚、宛如银盘般的脸蛋上,挂着怜悯和心慈,在师暄妍的怔愣之中,缓缓将衣袍披在她的肩头。

柳氏多年来无所出,在侯府之中犹如一道幽静的影子,颜色生得好,因此也得了家主几分喜爱。

但也不过是喜爱罢了,实同玩物,师远道喝道:“你还护着这孽障做什么?滚下去。”

柳氏望着师暄妍,清润的瞳眸之中停了一朵泪光,依依地起身,向家主福身,终究是退下了。

师远道的藤条指着师暄妍,双眸赤红如火:“你娘妇人之仁,看你是她亲生的骨肉份上,你把那奸夫招供出来,我今日留下你的性命,只把你发配到西郊的庄子上,是死是活,你自己选。”

师暄妍呢,像是敬酒不吃,吃罚酒,她竟有胆子,再一次摇头,并同时向他祈怜。

“般般不能说。”

江夫人跺脚:“是不是那个男人威胁你?你放心,你只要说了,自有侯府替你做主,不论他是谁,你阿耶都饶不了他。”

师暄妍笼着那身狐裘,兀自发颤,嘴唇哆嗦着,哀求道:“阿耶,阿娘,不要逼我了,你们不要逼我……”

记得初回侯府,师暄妍迫不及待地赶来见自己久违的父母。

甫一撞入厅堂,只看见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,江夫人拉着江晚芙的手,江晚芙正为江夫人贺寿,黄发垂髫,相顾怡然,如世外仙源。

而她就像一个风雪之中不速而至的外宾,一旦出现,满堂寂静。

所有人诧异地望着她,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从那一刻师暄妍便知晓,那一团暖如煦春的合乐氛围,自己是融不进去的。

当天夜里,江夫人如例行公事般,来到她的寝房,问她多年来在江家可曾习惯。

师暄妍将自己多年的处境如实告知江夫人,得到的却不过是质疑。

也对,江夫人宁愿相信自己一母同胞同食同饮长大的兄弟,也不会愿意相信一个自出生起便没带过几日,早早就送走的女儿。

她若果真如她表现得那般慈悲,怎会多年来,对在洛阳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。

不必费劲思量,舅舅与舅母定是暗中联络了父母,说了她不少恶语。

侯爷与夫人认定她水性杨花,早在一开始,便在心里那片罪箓上定了她的罪。

她所有的反驳,不过是狡辩。

二房的林氏忽站了出来,越众而出,来到家主与江夫人之间,行了一礼。

“家主,实不相瞒,我早知道这小娘子是个不安分的,此前江夫人说,齐宣大长公主相中了她,我也只好不言,但今日出了这等事,我便不瞒着诸位了。”

江夫人一派震惊:“你早知道?”

师远道也罢了手。

林氏让身旁的贴身女使拿来了一只云头履,是时下长安女孩子最喜欢的式样,那只绣花履上还沾惹了粒粒春泥,林氏并不曾让人毁掉“罪证”。

这只履拿出来的一瞬间,江夫人立刻认了出来,前两日的夜里,师暄妍回来时便落了一只履,她把脚藏在罗裙底下,故意不露一丝破绽。

当时江夫人便心怀疑虑,眼下看来,果真是有鬼!

江夫人的头颅内一阵眩晕,落在江晚芙臂膀下,才稍稍能站得住。

林氏把那“罪证”撇在师暄妍跟前,道:“各位都看清了,这是师暄妍遗落在离宫放鹰台的一只绣花履。当时我身旁伺候的小厮夜出如厕,不慎瞧见林园外一匹快马,马背上男女相依好不亲热!只一眨眼便消失了踪迹,但小厮眼睛尖若游隼,他识得二娘子的身影,便是远得缩成黄豆大小也认得出,只是当夜昏暗,不太能肯定。后来,他摸摸索索寻向放鹰台,找见了这一只绣履。”

一开始林氏就看不上师暄妍,虽说彼此平日井水不犯河水,但同为一家人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倘若她做出败坏门楣的事,便怨不着她今日要捅破。

师远道观夫人神色,便确认了这只绣花履确属于那孽障。

开国侯的五指近乎要陷入肉掌,磅礴怒意自喉腔破裂而出:“师家出此败类,是我家门不幸,传我命令,今日在场之人,若有一人,胆敢将此事外泄,杖杀不饶!”

四面噤若寒蝉,家仆个个垂首拱袖,不敢多一句嘴。

师远道命令夫人身旁的芜菁:“去拿一碗打胎药来。”

府上有专门存放药材的库房,那些药材晒干了,分门别类地藏于库房里,即取即有。

芜菁瞪了师暄妍一眼,终于确认自己到底没有选错边,二娘子是永无翻身之日了,她向家主复了命,即刻便去拿药。

风雪凄紧,一阵阵乌压压地往房檐下卷落。

狼狈不堪的少女,捂住肚子,缓缓地支起膝弯,站了起来。

事到如今,她还护着与人私通怀上的孽种。

师远道怒道: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说出那败我侯府清誉之人是谁。”

师暄妍哪里肯,语声低低地道:“阿耶,般般身子弱,你这一碗打胎药下去,女儿也会死的。”

那声音,被风雪卷得时断时续,宛若哽咽,实是可怜。

江夫人也道:“夫君,般般纵有大错,也是你我这些年来对她诸多忽视,不曾有半分教导的缘故,你这一副药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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