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7 章 都说春雷十日阴,冬……

都说春雷十日阴, 冬雷十日寒,此话果真不假。

昨夜落了一场急雨,今儿起来, 天上虽然挂一轮暖阳, 照得到处都亮堂堂,不过, 北风呼呼的吹来,那寒意, 就像刀片刮来一样。

当真是呼气成霜,滴水成冰。

“盘盘, 妈妈进来了哦。”

屋外, 周爱红敲了敲门, 侧耳听里头的小姑娘“哎”了一声, 这才推门走了进来。

“妈妈,我才醒呢。”潘垚搂着被子,对于自己睡到这个点,笑得有些羞赧。

“没事, 小娃娃就是要多睡,睡了才会长高。”

周爱红将衣服递了过去, “昨晚下了雨, 今天的天气又冷了一些,一会儿你穿这件厚的毛衣。”

“要是出门, 记得将手套帽子和围巾也都戴上,记得没?”

潘垚垮了脸。

她讨厌冬天,讨厌要穿一件里衣,两件毛衣,一件厚袄子, 总共四件衣裳的日子!

接过周爱红递来的黄色毛衣,入手热热的,这是衣裳搁火炉旁边烤过的温度。

潘垚能咋办,只能接受这来自老母亲热乎乎的爱了。

添了件毛衣,潘垚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不灵活了。

吃过饭,她像只笨拙的小鸭子一样,跟着潘三金一道出门,准备摇上小船,去把网里的鱼儿带回来。

潘三金提溜一下,一下就将小姑娘搁到了小船上,瞅着潘垚直笑。www.zzfyjj.com 菠花小说网

只见她穿着红色的袄子,红色的棉裤,头上还戴红色的毛线帽,从头红到脚,衬得那小脸蛋都有些红红了。

潘垚鼓气。

“哈哈,”潘三金笑得更大声了,“就像河里的小锦鲤。”

后来,见潘垚实在笨拙的模样,潘三金开口确认,“真不冷啊。”

“不冷不冷。”潘垚摇头。

“修行中人,寒暑不侵,虽然我还没有那么厉害,不过,我也没有那么怕冷,真的!”

“成,那咱们不要穿这么多。”潘三金将潘垚的红袄子脱去,露出里头黄色的毛衣。

得,这下不是小锦鲤,是小黄鸡了。

“不冷就给妈妈说,她又不会逼你。”

潘垚:“可是,妈妈会一直担心的。”

有一种冷,叫做妈妈觉得她冷。

潘三金看着小丫头,红红的帽子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,眼睛水汪汪的,说着妈妈会担心,她皱巴着脸,还有些发愁的模样。

怎么瞧怎么贴心。

潘三金稀罕极了,拿手冰了冰潘垚的脸蛋,在她抗议之前,哈哈笑着收了回来。

“没事,回去爸爸和她说。”

“咱们盘盘有本事着呢,不用一直担心。”

……

“坐好了,走喽!”

潘垚坐在船尾,那儿,船身高高的翘起,看得也更远,坐起来自有一番自在。

听到潘三金的话,她将手扶在船沿边,点了点头,笑着道。

“恩,走喽!”

潘三金长篙一撑岸沿边的石头,一个用力,小船破水,平静的江面漾起了层层涟漪。

小船悠悠前进,等稍微往江中位置的时候,潘三金便收了竹篙,改成用木桨。

潘垚往江面看去,阳光落在江面上,就像是撒了一把碎银。

清风吹来,光摇影动,美不胜收。

河面氤氲着些许寒气,更添几分缥缈,偶尔瞧到几只野鸭子,它们不畏寒冷,排着队从汀州附近游过。

瞅到小船摇来,它们也不惊,昂头嘎嘎嘎的冲人叫唤。

白日的芦苇江,和夜晚的芦苇江,是不同的景。

潘垚瞅着其中几只,还觉得有些面熟。

这些鸭子,晚上的时候,都被她偷偷摸过呢。

“你们好呀。”潘垚抬手就冲它们挥了挥手。

“嘎嘎嘎。”野鸭子游开,留给潘垚一个摆尾巴的屁股。

潘垚哼气:“……这么不给面子的吗?”

“哈哈哈。”潘三金又被逗笑了。

……

很快,小船便到了昨儿下网的地方,水面下,陆雪琼犹如一尾大鱼,如箭又似梭,在水底快速的游动而来。

江面乍然起波澜,小船微微晃动。

潘三金抓紧了木浆,皱着眉头看水面下头,警惕道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爸,这是陆姐姐。”

潘垚说完,低头从随身带的小挎包中,拿出了一截木头,随即,她将木头往河中心一丢。

木头入水,就像有吸力一样,江面跳动水珠,江水如长龙吐水一般,飞速的朝木头涌去。

虽然知道潘垚这一趟来,是要来带水鬼上岸,瞧到这一幕,潘三金仍然惊了惊。

他收了小桨,朝潘垚看去。

只见她手中手诀不断,面容沉静,哪里还有方才和那野鸭子打招呼的傻丫头模样。

潘垚掐了道莲花诀,呼吸深长柔缓,游息流气。

灵炁在她的胸前不断凝聚,待法诀成,这才朝江中推去,低声道了一声。

“移魂。”

下一刻,异象突起。

只见水底的陆雪琼身上出现流光,光犹如丝线一般,随着水流的汇聚,不断的朝河中的那一小截木头牵移而去。

水中,陆雪琼的身影愈发的朦胧,取而代之,那截木头却有了人的模样。

身姿婀娜,细细的眉若远山,不画而黛,眉下是一双凤眼,内尖而外阔,眼睑的皮肤细薄,眼尾微微上挑。

端的是神光内敛,一颦一笑皆是风流韵致。

这小木人,分明是陆雪琼的模样。

“来。”潘垚朝江中伸手。

下一刻,一道流水涌起,就像巨龙吐水,水流顶起江中的那一截木头,木头半空跃起,正好落在潘垚的手中。

潘垚抓着木头,拿帕子擦了擦上头的江水,眉开眼笑。

“成了。”

“仙长,我这是怎么了?”陆雪琼惴惴不安。

潘三金好奇,凑近来看,正好瞧见那小木人的嘴巴动了动,唬得他差点往河里跌去。

“爸爸,你没事吧。”潘垚着急。

“没事没事。”潘三金稳了稳脚,让船儿别晃得厉害。

后来,他索性坐到了潘垚旁边,探头和潘垚一道看这小木人。

潘三金常年做船,自然识得各种的木材,这样一看,便有些意外了。

“这是槐木?”

“恩。”潘垚点头,帕子将上头的水渍擦干,“槐木有木中之鬼的说法,阴气重,容易招鬼,最是适合让陆姐姐移魂附身了。”

说完,潘垚安慰在木头中的陆雪琼,道。

“陆姐姐,你别急,等一会儿,我和爸爸将鱼捞上船了,我就让爸爸摇小船送我到白鹭湾,到时,你就能瞧到云梦姐姐了。”

“另外,槐木炼化的空间小,这会儿,就请你暂时先克服一下。”

槐木生长成大树时,容易空心,也正是因为它这一特质,潘垚用法诀在木中开辟了些许空间,凝聚了江水在其中,让陆雪琼在里面可以不用太辛苦。

陆雪琼环顾周围,它就像在另一个空间一般,四周有水,也有山石,隐隐还有流水潺潺之声,就像一处洞穴。

而洞穴透进光亮的地方,能瞧到外头的世界。

想来,那便是现实和木中世界的交汇之处。

“仙长有心了。”陆雪琼趴在光影重叠之处,身子浸润水中,贪婪的瞧外头的光亮。

这样离开水面的视角,它已经许久许久,未曾有过了。

潘垚想了想,歇了将小木人收回挎包的想法,直接将它往自己肩头一搁。

“好了,爸爸,我们开始捞鱼吧。”

潘三金好奇的多看了几眼,就见那小木人也灵活。

随着潘垚将它往肩头一搁,它自己便扒拉在潘垚肩头的衣裳上。

这会儿,潘垚穿一身嫩黄色的毛衣,毛衣是毛线钩的,中间有空,倒是让小木人得了便宜,细细的手指一动,轻轻松松的便勾住那毛线缝隙。

潘三金瞅得认真,直道稀奇。

陆雪琼有些羞赧了,借着顺发的动作,它微微侧了侧身。

潘垚注意到,立马去推潘三金,不让他瞧了。

“为什么啊,我就看看。”

“不能一直盯着看,陆姐姐是姑娘家,爸爸你要是再看,我回去就告诉妈妈,说你在外头,一直偷看大美人!”

潘三金:……

这坑爸爸的货,这地儿哪里来的大美人啊,明明就一木头雕的,他在船厂都瞧腻了!

“成成成,我不看了。”

潘垚哼哼,果然,还是爱红妈妈的名头好用!

……

潘三金倒着船收网,瞧着渔网里兜住的大鱼,眼睛都瞪大了。

“这么肥的鱼,这是养了冬膘啊。”

“辛苦陆姐姐了。”

潘垚瞧到了,亲昵的蹭了蹭扒拉在自己肩上的小木人,感谢道。

被这样一蹭,陆雪琼耳朵尖都要羞红了,好在,这会儿它是小木人,木头又怎么会脸红呢。

它打着磕绊,“不,不辛苦。”

潘垚笑了笑,眉眼弯弯。

……

不一会儿,船舱就被这鱼儿装满了,这还只是捞了一张网上来的鱼获。

瞧着那张合着鱼鳃的大鱼,潘三金当机立断。

“我们先送这些鱼儿回家,让你妈妈帮忙捡网,鱼儿也要用水养着,剩下的网,我一会儿再来捞。”

说完,潘三金便送了鱼和潘垚回去。

再出来时,他先空船送了潘垚去白鹭湾,不忘交代道。

“爸爸先去捞鱼了,你自己忙去,别乱走,回头爸爸再来接你。”

潘垚:“爸,没关系,我自己也能走。”

夜里时候,不要说白鹭湾了,她都能飞到岷涯山脉里去。

潘三金还是不放心,平时时候,小孩虽然也是自己走路去上学,不过,那时路上同伴多,人多势众,蚁多也撼树,就是坏人想要做坏事,瞧着那么多个孩子,也得自己掂量掂量。

今儿不一样,今儿潘垚只有一人。

“还是等爸爸来接,年关快到了,就算是攀高儿的小毛贼都想要捞笔大的,好过一个肥年。”

“你一个人呢,爸爸不放心。”

“那我等爸爸来接我。”

来自老父亲的担心,潘垚只得应了。

白鹭湾的码头在村子外头,告别了潘三金,潘垚抬脚朝白鹭湾方向走去。

白鹭湾的村子口有一块大石头,上头写着白鹭湾三个大字。

沿着村路再往里走一小段路,就能瞧到东面有孤零零的一处屋子,屋子老旧且不大,是木头搭的。

这会儿白憨儿正在和人讨火柴。

被拦下讨火柴的,正好就是徐平,跟在徐平身边的,还有妻子陈玉梨,以及儿子徐莳树。

“求求你了,给盒火柴吧。”

白憨儿伸出手,咧嘴笑得有几分讨好。

大冷的天,他的头发还是刮成了板寸,应该是自己拿刀刮的,刮得不好,这里长一点,那里短一点,就像个掉了毛的癞皮狗。

有一两处还被刀刮伤了,伤口结了血痂。

这会儿,他穿一身不合身的灰色长袄,袖口被胡乱的折起,上头一圈的黑渍,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脏东西,衣面都脏得发硬了。

徐平不耐的皱眉,“没有没有!”

“有的有的。”白憨儿委屈的瘪嘴,“你以前都给的。”

徐平:“呵,你也说是以前了,今儿就是没有!”

他瞅着白憨儿那张脸,只见他脑袋圆圆,冬天太阳少,捂得脸没那么黑了,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,眉头处却有几道抬头细纹。

这会儿,他瞅着自己委委屈屈,就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。

徐平心中一阵暴躁起。

这癞皮狗一样的小傻子!

他就不给,他就不给,他就不给!

凭什么这小傻子一讨东西,他就得给?他向别人讨要点钱过年,渡一渡这年关,事情却这么难?

“滚开,再听不懂人话,小心我踢你!”

陈玉梨也阴着脸,听到这里,当即嗤笑了一声。

“徐平,你真是好本事,你以前说的,和你肝胆相照,两肋插刀的兄弟在哪里?”

“今儿你看清楚了没?各个都是势利货!瞧见你没钱了,他们各个都躲着你,咱们上门去,连口热茶都没有。”

“呸!也就你蠢,有点钱就瞎嘚瑟,尽是处一些酒肉朋友,还蠢蠢的以为自己交友广阔,人缘好着呢。”

“我呸!那是你人缘好吗?分明是我卤的大鹅肥美,烧的烧鸡味道鲜,做的卤煮好下酒!”

陈玉梨嫌弃得不行。

“现在啊,你也只能在这小傻子头上逞逞威风了!”

徐平:“你!”

他捏紧了拳头,上头青筋暴起,瞪着陈玉梨的表情,就像是要吃人一样。

如果说,昨儿徐平说陈玉梨脸庞大,这是戳陈玉梨的痛脚,那么,今儿他走了两家好朋友的家,没有借到半分钱,反而倒贴了一袋的橘子,那这事儿,就是他徐平的痛脚了。

“我什么我?你就是没本事,就是交的狐朋狗友,你要没那两个臭钱,就是没人看得上你!”

“就是你有两个臭钱,你那些所谓的好朋友,背后也笑你人傻钱多,蠢!”

徐平和陈玉梨又吵着嘴,互相唾沫飞扬的窝里斗。

旁边,徐莳树抿了抿唇,站得比以前更直了。

在离开的时候,他看了一眼白憨儿,迟疑了下,从口袋里掏出两角钱,递了过去。

“天冷,拿去买火柴吧。”

“还有……”他抬起头,看着白憨儿,轻声道,“能不能不和村子里的人说,我爸爸妈妈吵架的事。”

这时候,火柴一盒两分钱,一封里有十盒,这两角钱,足够白憨儿买一封的火柴了。

这封口费,不可谓不大。

徐莳树低垂下眼帘,看着这被崭新的两角钱。

这钱,是他平时夹在书里的。

别人有攒火柴盒,攒糖纸的爱好,还有一些人爱攒邮票。

他的爱好不同,毕竟,他家和别人家也不同,他家认识香江的一个爷爷,他会给自己带好吃的,好玩的,甚至,他还有学校里,还有大家都没有的手表。

徐莳树喜欢的是攒钱票子,新新的,不一样版本的钱票子。

前段时间,这些钱被爸妈借去了,不过,几角几分的碎票子,那个时候的爸妈也瞧不上眼,钱也就留了下来。

想着徐平和陈玉梨吵的架,还有今儿借钱的不顺利,徐莳树心生惆怅。

那碎票子,这下,应该是能被人瞧上了。

……

许久不见对面的人将钱币接过去,徐莳树心头泛起了难堪。

他就想要关上抽屉,当做没瞧到那一抽屉的蟑螂,这样也不成吗?

为什么不成?

凭什么不成?

这是他自己家的事,凭什么说给别人听,不是吗?

徐莳树抿了抿唇,抬起头,想要质问白憨儿,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是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?瞧不上他这寒酸的两角钱,想开口要四角,乃至于更多?

下一刻,徐莳树就撞进白憨儿惊惶的眼。

徐莳树皱了皱眉。

这会儿,白憨儿有些奇怪,他瞧着徐莳树的脸庞,脸上浮现了惊惶和惧怕,还有疑惑。

那圆圆的眼睛,一看就有些神经质。

“不不,你答应我的,你答应我的……”

徐莳树皱眉,他答应他什么了?

然而,白憨儿也说不出徐莳树答应了他什么,他只是惊惶的看着徐莳树。

时而恼,时而恨,时而惧……

最后,他好像想多了东西,脑袋瓜剧痛无比,狂躁的怒吼一声,一把拍掉了徐莳树递来的钱票子。

“别过来,别过来……”

“……不不,饶了我,仙长饶了我,我都依着你的话做了……饶了我。”

这一句,他含糊在嘴中,眼神恍惚。

别说徐莳树了,估计连白憨儿自己都不知道,他嘀咕了一些什么。

最后,似乎是受不住一样,白憨儿捂着脑袋,嘴里啊啊啊的暴叫,跳着脚,胡乱的朝村子里头跑去。

他跑得又慌又急,力气也大,一下就将走在前头的徐平和陈玉梨撞了个趔趄。

“疯子!神经病!死狗!”

徐平趴在地上,捡个石头,恨恨的朝前丢去。

白憨儿跑远了,他还在那儿骂骂咧咧。

最后,瞅着后头的徐莳树,徐平也心气不顺了,当下就没好气的大声道。

“愣在那儿干嘛,回家了!”

徐莳树抿了抿唇,弯腰将地上的两角钱捡了起来。

他抬头,正好瞧见往这个方向走来的潘垚。

莫名的,徐莳树心中一慌,抓着钱票子的手,一下就攥紧了。

“莳树哥,你没事吧。”

潘垚快步的走了过去,她来得迟,只见到白憨儿朝徐莳树哇哇哇的叫,然后人就跑掉了。

白憨儿她认识,当初,给老帽儿报信,说他儿子张建飞被公安带走的,就是白憨儿。

那时,潘垚就听潘三金说了,白憨儿是白鹭湾的守村人。

所谓的守村人,也就是每个村子里几乎都有的,脑子不大灵光的人,他们也不是傻得特别厉害,穿衣吃饭这些事儿也都懂。

平时时候,东家舍一口饭,西家舍一件衣,就这样凑合着在村子里生活着。

红白喜事时,他们都能搭把力。

像是抬棺哭丧拿哀杖,结婚抬轿抬嫁妆柜……只要是力气活,他们都能干。

后来,潘垚听于大仙说过,守村人,要么是替村子里挡了煞,村子的劫应在了他的身上,所以道一声守村。

要么就是前生犯了大罪,忘恩负义,为天地所不容,这一世痴痴傻傻,浑浑噩噩的作罚。

就是不知道,这白憨儿是哪一种了。

……

白憨儿平日里不怎么剪指甲,这会儿,他拍开徐莳树的手,利爪划过,一下就在上头留下了几道血痕。

“莳树哥,你的手流血了。”

“我没事!”徐莳树一下就将手背到身后,不想让潘垚见到他手中攥着的那张两角钱。

就像……就像那钱是他阖上的抽屉,只要被拉开,便能瞧到下头的小蟑螂,密密麻麻,窸窸窣窣。

“我爸爸叫我了,我走了。”说完话,徐莳树便朝前头跑去。

潘垚看着徐莳树的背影,总觉得他好像有些慌张。

她有这么吓人吗?

“仙长,怎么了?”挎包里传出陆雪琼的声音。

“没事没事,我碰到学校里的同学了。”潘垚随口应了一句。

左右李大煦家快到了,潘垚就把挎包中的小木人重新拿出,捏着它就往前走。

陆雪琼脸红了又红,最后细声细气,表达了自己更喜欢坐潘垚肩头,不喜欢被她提溜着腰部。

小木人扭了扭,“痒。”

“哦哦,抱歉抱歉。”潘垚从善如流,连忙将小木人搁到了肩头。

……

今儿虽然冷,日头却不错,周云梦好不容易有了精神,觉得人没那么困乏了。

她喊了婆婆陈草香帮忙,搬了一张凳子在院子里。

潘垚和陆雪琼来的时候,她正闭着眼晒太阳呢。

阳光暖暖的落下,周云梦手扶在腹肚处,此地自有一番温情。

“瞧见了吧,我就说没事。”

“恩。”陆雪琼贪看了好几眼,好半晌,才低声应了一声。

那时的它,和此时的云梦,应该是同样的心情吧。

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期待。

日来月往,时移世易,一切都在变,可是它,却好像一直被困在了旧时光中一样。

陆雪琼的心情低落了几分。

潘垚也没办法。

望气术下她都已经瞧到了,是陆雪琼自己心中耿耿于怀,心怀一股怨恨,不然,它也该是投胎转世的良果了。

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,大抵如此吧。

……

“这柿子倒是生得不错,看过去就甜,你吃不?我摘一个给你尝尝?”

路上,潘垚瞧到一株柿子树,她有意逗陆雪琼开怀,就指着柿子,侧头朝肩头的小木人笑道。

只见柿子树高大,树叶已经落尽,褐色的枝干上蒙了一些冰霜。

枝头,一个个柿子高高挂着,为这荒凉单调的冬日添一道色彩。

当真是秋去冬来万物休,唯有柿树挂灯笼。

陆雪琼抬头看去,噗嗤一声就笑了,“这可不甜,涩得人麻口。”

“陆姐姐尝过?”

陆雪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去,是啊,她尝过。

依稀间,她好像见到了当初为她攀柿子树摘柿子的人,天儿冷,他脱了袄子,从树上下来的时候,冻得手抖脸也青,捧着柿子到她面前时,露出傻乎乎的笑。

“快尝尝,甜着嘞!”

……

陆雪琼低垂眼眸,声音很低,也很复杂。

“其实,一点儿也不甜,咬上去又涩又麻口,可是,那时候我不知道,只以为这经了风霜的柿子,真的像诗文里说的那样,是甜不溜的。”

那时,捧着柿子的她,笑得甜密,只觉得自己是上元节时候,收到有心人送的灯笼一般。

那红红的柿子,也着实像灯笼。

陆雪琼哂笑,说了一语双关的话。

“我就跟那瞎子在看烟火一样,心花怒放了,人人都道我是为了他谢仙长旧仆的身份,这才和他做亲。”

“其实,不是这样的,是我瞧上了他,瞧上了他雪地里为我摘柿的情。”

陆雪琼的声音越发的低,末了,她又道。

“可能就是一开始的情太真,他亲手害了我和孩子,我心中才那样的恨,我就想问一问他,他那心,到底装的是什么狼心狗肺!”

“他不会有报应吗?”

“就为了什么能修行,断绝前尘凡事,我和孩子,就应该被舍下吗?”

“……我在冰冷的江水里,一日又一日,看不到盼头和出路,凭什么?凭什么?他凭什么决定我和孩子的生死?”

“……我好恨,真的好恨……”

不知不觉,小木人的眼睛处沁出了水珠。

朦胧视线中,陆雪琼看到了前头痛苦疯跑而来的白憨儿。

它眨了眨眼,泪珠还挂在木头的脸颊边。

“……竭忠?”

人,这么不经念叨的吗?

潘垚一下就支棱了起来,手一扬,凭空出现一根打狗棒,眉毛倒竖,又凶又泼。

“在哪?”

“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在哪?”

陆雪琼泪眼朦胧,看着潘垚感动极了。

仙长,仗义啊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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